两边不讨好,奥斯卡新规意义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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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不讨好,奥斯卡新规意义几何

当地时间9月9日,奥斯卡主办方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忽然宣布:由2024年春季举办的第96届奥斯卡颁奖礼开始,所有最佳影片的候选影片必须要满足涉及多元化的全新要求。具体说来,他们共设定了四条细则,只有满足其中至少两条,这样的影片才能获得被提名最佳电影的机会。

这四条细则涉及的都是美国社会当下所谓的弱势群体,其中既包括少数族裔群体(按照奥斯卡方面的定义,包括亚裔、拉丁裔、非洲裔、印第安裔、阿拉斯加裔、中东裔、北非裔、夏威夷裔等),也包括其他弱势群体(如女性群体、性少数群体、身障与智障群体、失聪失明人士等)。

奥斯卡奖小金人

奥斯卡奖小金人

其中,细则一要求:一部电影的主角或主要配角中,至少有一人是少数族裔;或者,全体演员中有三成来自上述所有弱势群体中的至少两个分类;又或者,电影的故事和主题涉及到这些弱势群体。

细则二要求:影片幕后十四个主要部门(包括导演、编剧、摄影、剪辑、服化道、音效、选角等)中,至少有两个部门的主管要出自上述弱势群体,其中至少有一位必须得是少数族裔;或者,全剧组至少有三成幕后人员来自弱势群体;又或者,全剧组至少有六人来自这些群体。

细则三要求:影片的制作公司和发行公司要为出自这些弱势群体的电影新人,提供带薪实习机会,同时公司内部必须雇佣有一定数量的相关弱势人士,其具体人数要求,因公司规模大小而异。

细则四要求:影片的宣发和营销单位中,必须有多位高阶雇员出自上述群体,具体人数要求同样因公司规模大小而异。

上述四条细则,需满足其中任意两条,电影才有资格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

右派人士批评新规限制创作自由

整个新规,条纹缕析写了好几段,长达上千字,又有不少行业术语。对于普通人来说,真正有耐心看完所有四条细则、弄明白什么意思的,恐怕少之又少。不少人看了个大概,便惊呼天要塌了。

既然主角必须要有少数族裔,那像是《1917》、《敦刻尔克》这种主角清一色白人男性的战争片或是《爱尔兰人》这种幕前幕后都是白人主导的黑帮题材作品,是不是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竞逐奥斯卡小金人了?是不是这样的电影在未来会越来越少?是不是奥斯卡在用自己的行政手段来干预电影艺术家的创作自由?

克丽丝蒂·艾利

克丽丝蒂·艾利于是,社交媒体上出现了大量针对奥斯卡新规的批评声,包括“你们毁了奥斯卡,评定电影的好坏,应该要看艺术性,结果现在却变得一切都得和政治挂钩了”等等。有不少网友认为,这种强行多元化的做法,会大大削弱未来好莱坞电影的整体艺术水准。而曾主演美剧《薇洛尼卡的衣橱》(Veronica's Closet)等作品的美国女演员克丽丝蒂·艾利(Kirstie Alley),更是在自己社交媒体账号上怒斥奥斯卡这是在搞独裁:“你们侮辱了全世界的艺术家。你们能想象有人规定毕加索可以画什么,不可以画什么吗?你们这帮人已经都失心疯了。控制艺术家,控制个体的想法……这不是奥斯卡,这是《1984》。”

此外,著名演员杰森·贝特曼(Jason Bateman,《黑钱胜地》)的亲姐姐,同为演员的贾丝婷·贝特曼(Justine Bateman)也感慨说:如果自己有幸能被哪个剧组录用,能参演哪部电影,她更希望是靠自己的真本领,而不是因为她所谓的女性弱势群体身份。她担心奥斯卡的这种新规,只会让更多弱势人士被拿来凑凑数,以满足冲击奥斯卡最佳影片的最低要求。向来立场偏右的实力派老戏骨詹姆斯·伍兹(James Woods,《美国往事》)毫不掩饰地批评奥斯卡此举实在是疯狂至极。而曾主演过美剧《大力士的传奇旅行》(Hercules The Legendary Journeys)的演员凯文·索博(Kevin Sorbo)更是发帖揶揄:“好莱坞做得好啊,下一步就看NBA和NFL是不是要向你们学习了。也搞搞多元化嘛,别光看谁的球打得好。各个种族和各种水平的球员,一个都不能少。”

左派人士认为新规作秀意味大于实际效果

事实上,批评这项新政的,可不只是观点相对保守的右派人士。在盛行左翼、进步风气的好莱坞,不少专家学者和媒体人士其实也对这项新规很不满意,只不过,相对于克丽丝蒂·艾利等人批评它压制艺术自由,他们诟病奥斯卡新政的地方却在于,认为它步子迈得还不够大,根本欠缺实际效果。而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一组数据,似乎也佐证了这一观点。

有心人士细细分析了2019年全美票房排名前一百位的电影,发现其中有高达95部,本身就已符合奥斯卡新规的细则第一条。

此外,目前不管迪士尼、索尼、华纳、环球这样的老牌大公司,还是像Netflix这样的新贵,抑或是A24、Neon这种独立电影公司,近年来为顺应时代潮流也好,出于其他目的也罢,总之,他们都早已有了现成的少数族裔电影人培训实习项目,公司内部也都聘用了相当数量的弱势群体人士,新规细则的第三和第四条,这些好莱坞公司几乎全都能够轻松满足。也就是说,去年在美国上映的绝大部分主流卖座影片,什么都无需改变,原本就已经满足了2024年才会生效的这项新规。奥斯卡新政想要起到的推动作用和积极意义,恐怕摆姿态大于实际效果。

卡琳·钱

卡琳·钱

本身也是奥斯卡评委的亚裔电影制片人卡琳·钱(Karin Chien)就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我想破脑袋都没想到,如今还有哪部好莱坞电影不满足这些细则的。我觉得这些新规对于好莱坞电影不会带来任何改变。”相反,她倒是担心这项新规反而会造成反效果。例如新规希望十四个幕后部门的主管中至少有两位来自弱势群体,但稍稍熟悉好莱坞现状的人就知道,化妆、发型、选角、服装这几个部门,目前本身就已经是女性占主导地位。卡琳·钱担心,这项新政的要求,只会让电影公司产生惰性,放慢在类似音效、特效、摄影等部门也推进改革的脚步。

此外,明尼苏达大学电影系教授麦姬·亨菲尔德(Maggie Hennefeld)也在接受《时代》杂志采访时直言不讳地批评说,奥斯卡的这项新政,在她看来“主要就是在作秀”。“因为规则定得太松了,可操作的空间太大,除了能让右派人士感到受不了之外,不会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改进。”

亨菲尔德教授所说的可操作空间,正是这项新政极受人诟病的地方。它的推出,相信应该是出于好意,但反过来,完全可以设想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部完全由白人男性占据了幕前和幕后的电影,故事题材上甚至也涉及了白人至上的反动主题(不符合细则一和二),但只要这部电影的制作和发行单位中有足够的所谓弱势群体(满足细则三和四),那它照样可以拿到奥斯卡最佳影片获奖资格。那样的话,这种新政存在的意义究竟又在哪里呢?

新规将从源头扭转“奥斯卡太白”?

然而,奥斯卡方面也有他们的苦衷,而这一切的缘起,都要追溯到五年前举办的第87届奥斯卡颁奖典礼。那一年,男主角、女主角、男配角、女配角所有二十名入围者,清一色是白人,结果招致了社交媒体上兴起的一股批评“奥斯卡太白”的抵制运动。在此背景下,奥斯卡做出承诺,争取五年内让奥斯卡评委中的女性和少数族裔人数,实现翻番。

这五年里,奥斯卡或邀请或吸收了大量女性与少数族裔评委,光是今年新加入的评委成员,就有45%是女性,36%是少数族裔,49%来自美国以外的国家和地区。最终,这项五年计划成功完成。

与此同时,奥斯卡方面意识到,光是这样的改进,见效恐怕还是太过缓慢。正所谓积重难返,奥斯卡评委目前已多达将近一万人,但自好莱坞诞生以来,白人男性便是这领域的绝对主流,相应的,奥斯卡评委也以白人男性占据绝对优势。2012年,《洛杉矶时报》爆出了以往从不对外公布的奥斯卡评委具体构成:高达94%是白人,高达77%为男性,有86%年龄超过五十岁;而当时的黑人评委,只占2%。这些如今上了年纪的白人男性评委,只要活着一天,奥斯卡评委的身份就不会取消。虽然过去五年里,奥斯卡方面上足发条地往“评委池”里注入新鲜血液,但想要扭转它以白人男性为主导的基本面,恐怕还需数年甚至十数年之功。

另一边,社会大众——或者说社会大众中的某些群体——却等不及了。每年奥斯卡提名名单一出,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弱势群体抨击不公,不是女性导演缺席,就是少数族裔演员太少。再加上奥斯卡颁奖典礼的收视率不断下滑,原本作为全球电影工业中心的美国的最大盛典,越来越沦为无足轻重的小圈子游戏,让自视甚高的好莱坞电影人不胜唏嘘。于是,就有了这一次的新规则。既然评委构成一时半会还不可能彻底扭转过来,那就干脆从源头上,从电影作品上去扭转乾坤。

德文·富兰克林

德文·富兰克林

这次新规的具体起草工作由今年42岁的黑人电影制片人德文·富兰克林(DeVon Franklin)负责。近年来制作了《天堂真的存在》、《不可能的事》(Breakthrough)等福音电影的他介绍说,整个细则策划过程,历时一年有余,最终在今年六月获得奥斯卡理事会投票通过。他表示,乔治·弗洛伊德非正常死亡之后,全美各地的抗议活动风起云涌,在此背景下,他们这些电影人也觉得必须要有所行动才对,“我们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未来的灯塔”。

事实上,像这样从源头上去推动、促进电影制作幕前幕后的平权的措施,好莱坞这个全球电影工业的“灯塔”也并非首创。这一次推出新政时,奥斯卡官方也提到,他们是从英国电影学院(BFI)在2014年推出的一项政策中汲取的灵感。

当时,英国电影学院提出,今后再有英国国产电影想要获得他们提供的政府辅导金,首先就必须在全体剧组人员的性别和种族上满足一定的要求。可惜的是,六年过去了,今年七月新鲜出炉的一份总结报告表明,这项政策的具体执行效果非常不明显,英国电影工业整体上依然存在严重失衡,少数族裔和女性电影人想要在幕前或是幕后赢得工作机会,难度依然相当之大,讲述女性故事和弱势群体故事的英国电影,依然寥寥。今年二月举办的第73届英国电影学院奖上,男主角、女主角、男配角、女配角所有二十名入围者,清一色全都是白人,导演奖五位候选人,清一色都是男性。换句话说,英国电影界努力改革了六年,最后却又回到了2015年“奥斯卡太白”的局面。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改革总比不改强。奥斯卡的良好初衷,值得肯定。至于扼杀艺术创作自由的忧虑,经过细则具体分析,显然只是杞人忧天。退一步讲,哪怕奥斯卡新政最终没能体现多少实质效果,但至少也传达了一定的信息,那就是,面对汹涌的时代浪潮,电影业也必须与时俱进,留给那些固步自封的旧理念和狭隘观点的生存空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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