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幻变史：从消费诱惑到恐怖意象

编者按：

今年是电影《闪灵》上映40周年。电影中，小男孩丹尼骑着儿童车在眺望旅馆走廊循环的场景被许多人视为这部电影最恐怖的一幕。导演斯坦利·库布里克使用了当时还未大量流行的斯坦尼康完成镜头反转，将画面限制在贴近地面的位置等操作，走廊随之在大众心中成为令人恐惧的密闭空间。此外，不止影视剧作品，《生化危机》、《寂静岭》等游戏作品中都将走廊设计成一个不间断且无限铺展的空间。为什么走廊会变成恐惧和压抑的代表物？

电影《闪灵》中的酒店走廊

走廊，最早在英语中作为解释建筑空间的名词出现。到了20世纪中期，商业走廊取代室内走廊、隔断等，一跃成为时尚先锋的新宠，成为资本主义的商业消费象征。商家在商铺之间建造狭窄的走廊并不是为了解放，而是为了引诱消费者进入，进而与外界隔绝。当消费者“误入”这种与现实隔绝的豪华空间时，往往会被诱惑，进而疯狂地冲动消费，最终深陷其中。

我们今天将与大家分享《走廊简史：从古埃及圣殿到<闪灵>》一书。从建筑史到商业、从电影到电视剧，这本书讲述了走廊由建筑物发展到消费主义象征以及恐怖电影意象的历史。通过阅读本书，你或许能更多地了解走廊演变对文化产业以及商业消费的影响。

《走廊简史：从古埃及圣殿到<闪灵>》

《走廊简史：从古埃及圣殿到<闪灵>》

作者：[英]罗杰·卢克赫斯特

译者：韩阳

出版日期：2021-01

出版社：东方出版社

拱廊 ：通道工程

18世纪90年代首次出现在巴黎的通道是“带有玻璃顶的通路，其连接了两条两侧建有商店的繁忙街道”。拱廊之所以集中出现在巴黎，是因为它们成了一种商业工具。

阿德莱德长廊被冠以“国家实用科学综合教学娱乐馆”之名。它将知识与娱乐相结合，展示了不同的机器和银版照相法等新型技术，还有壮观的电力和磁力科学演示。被拆除前10年，它为华生医生摆脱莫里亚蒂教授的间谍提供了奇妙的转折。这是1893年亚瑟 ·柯南 ·道尔在“夏洛克·福尔摩斯”系列的《最后一案》中的情景。

马克 · 吐温在其游记《浪迹海外》中对这一建筑深表赞叹 ：“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巨大的拱廊或长廊中度过……我愿意一直生活在这里。”

19世纪60年代，沉浸式百货商店成为购物体验的新标准后，由此而来的拱廊依旧魅力不减。当时，拱廊作为19世纪资产阶级建筑类型的象征性角色，让想要批评新消费社会的作家颇为着迷。

年轻的埃米尔·左拉是一位无情的挑衅者，他1867年出版的小说《红杏出墙》让读者震惊。小说基本上以新桥通道为背景 ：这是一条“连接了马扎琳街和塞纳街的昏暗的狭窄走廊”，只有三十步长，两步宽。这是光明之下潜藏的噩梦，是无所事事的休闲世界，是大型拱廊中的悠闲自得。1883年，他的小说《女士们的天堂》深入描绘了走廊的继承性建筑——百货商场的浸入式世界，将重点放在其具有诱惑力和引人堕落的环境上，也关注为这种幻想，为这种典型消费者梦想世界服务的女售货员的生活。

加长捕鼠器”：维克托·格伦与购物中心的出现

“购物中心”的用法源自伦敦圣詹姆斯公园中两侧栽种着树木的狭窄走廊，按照《牛津英语词典》的定义，“mall”指的是“做散步长廊之用的带顶步行道”。直到20世纪60年代，这个词才与购物中心联系在一起。

从很大程度上说，美国的“区域购物中心”，即后来的商场或商业街廊，完全是一个人——商店设计师及建筑师维克托·格伦的创造。格伦从米兰美术馆直接获得了灵感，建造了美国第一座带有空调的全封闭式购物中心，保证在中西部严酷的冬季和炎热的夏季时，商场也能带给人恒温的体验，通过加入多部电梯、更多的喷泉和昂贵的公共雕塑营造出剧院空间，可以进行时装表演、公共活动，甚至也可以进行戏剧表演和公共演讲。他想为消费者打造引人入胜的购物环境，但格伦似乎也认为，自己可以在新型社交空间中营造出文化氛围。

不过，格伦后来越来越公开地表示对自己的购物中心和购物广场等作品的厌恶。1978 年，也就是格伦去世的前两年，他在伦敦发表了一次演讲。他说：“人们经常说我是购物中心之父。但我想借此机会永远放弃这一称呼。我拒绝为混账的发展支付赡养费。它们毁掉了我们的城市。”

由完全沉浸在消费中而产生的特殊心理效应“格伦转移效应”，就是以格伦命名的。这种催眠效应是指消费者被环境所诱导后进入的一种普遍状态，这种状态对所有游移不定的消费者欲望具有易受影响的开放性，受到商店橱窗、自动扶梯、商场通道或店面走廊的引导和控制。困惑的消费者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温顺，会不由自主地产生由路径和模式等外部环境诱导的消费行为。据估计，在购物中心的所有交易中，90%都是消费者本没有打算购买的物品，这一现象在格伦转移效应确定后依然存在。

购物中心这种分散注意力的情况有时会被称为“僵尸效应”，显然是受乔治·罗梅罗的讽刺恐怖电影《活死人黎明》的影响。电影的背景为占地102000平方米的门罗维尔购物中心。

在《活死人黎明》之后出现的僵尸题材电影中，会出现大批僵尸控制和汲取人类最后残余的场景，这种无情的力量通常会借助走廊来体现，因为狭窄的空间可以突出数量的优势，轻易胜过所有障碍物或枪战的场景。此外，在电视剧《行尸走肉》中，废弃商场、办公楼和监狱中的走廊成了制造紧张感和恐惧感必不可少的空间，被少数衣衫褴褛的幸存者一一翻遍。在《生化危机》系列电子游戏里，玩家的选择因走廊而受到限制，因而可以释放更多内存，从而打造出一个沉浸式游戏世界。玩家经过每扇门时，走廊的存在也有助于放大人们对门后未知事物的恐惧感。

2008年的金融危机刚刚过去，再加上网购的风行以及对集中式城市生活的新热情，“废弃商场”越来越多，这种流行于北美地区的现象越来越引人注目。“废弃商场”指的是人去楼空、年久失修的商场，它们被店铺租户和房地产开发商共同抛弃。数十年来，购物中心和商场的发展为大型综合建筑和住宅开发带来了可观的利润，不过，2008年是自格伦北国购物综合体建成之后，全美完全没有新建购物中心出现的第一年。2015年，美国全境约有1200座购物中心，其中约三分之一是废弃或“行将就木”的状态，这些是现代新废墟。然而，就如拱廊一样，商场也找到了生存的新方式，现代人对幽闭恐惧症和走廊监禁等想象就是重要的一方面。恐怖电视剧《迷雾》的大部分场景都在新斯科舍的一家废弃商场拍摄。废弃商场其实是另一个例证，走廊再次与乌托邦资本主义的梦想世界相关联，它将公民变成活跃的消费者，展现出黑暗的反乌托邦情调。